谈起当今中国船舶工业的区位格局,无外乎北方的环渤海地区(代表城市:大连、天津、烟台、威海)和胶州半岛(代表城市:青岛),以及华东的长三角地区(代表城市:上海、舟山、扬泰、南通),华南的福建(代表城市:福州、厦门)和广东(代表城市:广州)。
这个格局最早是从什么时候形成的呢?诶,有心的我特地考证了一下,结果一下子追溯到了160年前的洋务运动时期——在1865年到1880年期间,清政府当局相继组建了“四局二坞”——江南制造局(上海)、福建船政局(福州)、天津机器局(天津)、黄埔船局(广州)、大沽船坞(天津)、旅顺船坞(大连)——这六所中国最早的官办船厂,奠定了中国船舶工业的格局雏形,历经百余年风霜,仍然一直延续至今。
这承载着中国船舶工业星星之火的“四局二坞”六大船厂今何在?篇幅所限,我简单总结下,不足之处还请各位大佬批评指正:
江南造船,味大无需多盐。尽管牌子一直得以传承,但当年原址如今已变成博物馆。这里重点说下大家可能不知道的,江南机器制造总局自1879年起就停止了造船业务,一直荒废了将近30年。直到1905年,无以为继之下实行“局坞分立”,造船业务从江南机器总局剥离出来成立“江南船坞”,从此实施市场化经营,自负盈亏。正是这一无奈之举挽救了中国民族船舶工业最宝贵的原始资产,最终成就了江南造船的百年威名。
2、福建船政局
福建船政成立于1866年,仅比江南造船晚一年,但是命运却给安排了截然相反的一条道路。1907年,因清廷内斗加上经费支拙,完全依赖政府经费拨款经营的福建船政宣告停办,这一停几乎就是30年,哪怕期间国民政府接管挂牌成立海军马尾造船所也未得实际造船业务开展,一直到解放后人民海军接管才逐步恢复元气。当年的福建船政如今变成了三块资产得以传承,分别是福建马尾造船厂、福建船政交通职业学院以及中国台湾的左营海军军官学校(自称继承船政学堂的衣钵)。
3、天津机器局
天津机器局源于1867年在天津创办的军火机器总局,1870年由李鸿章改名为天津机器局,与江南制造局、福建船政局、金陵机器局并称中国近代四大元老军工厂。天津机器局自1875年开始承接舰船建造业务,造过中国第一艘抓斗式挖泥船(时称挖河船),甚至还建造出中国第一艘潜水艇(时称水下机船),连慈禧专用的观光游览船也是出自该局之手,不可谓不强盛一时。然而天津机器局却是“四局二坞”中结局最悲催的——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期间被彻底摧毁,竟然没有任何实体资产得以留存下来,令人扼腕叹息。
凡事真的就是经不起“追溯”二字,因为你要说刨根问底,黄浦船局最早可以追溯至1851年的英国人建立的远东第一石船坞——柯拜船坞,那可就比江南船厂还古老了。1863年,柯拜船坞被香港黄埔船坞公司收购,到了1876年又被清政府收购用于扩充当时的广东军装机器局,1885年在其船坞资产的基础上正式成立黄埔船局,到1891年已经是仅次于福建船政局的国内第二大造船厂。然而好景不长,1893年,清廷突然一道诏令就将黄埔船局裁撤。尽管到1901年又莫名其妙重新恢复,但当时已无造船情势,随后一直浑浑噩噩,直到解放后被人民海军接管才真正焕发了新生。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搬到龙穴岛,又与文冲船厂合并,如今的黄浦文冲也算是中国船舶集团在南方造船布局的中流砥柱之一了。
大沽船坞由李鸿章于1880年在天津创建,当年有5个干船坞,在1882年到1913年期间总共建造了大小军船(时称兵轮)38艘。可惜的是,在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时期几乎被破坏殆尽,后在国民政府时期整编为“海军大沽造船所”,不过大多时间仍然没有明显起色。解放后由天津军管会接管并更名为“新河船厂”,后搬迁至天津滨海新区并更名为“新河船舶重工”(我还特地考证了下,不是新港船舶重工,虽然二者曾经一度合并后来又拆分),原址现辟为“大沽船坞遗址纪念馆”。(讲真,我不确定这个新河船舶重工如今是否还在实际经营造船业务)
如果说前几家多少还算“命途多舛”,那么始建于1880年、实际到1890年才正式竣工投产的旅顺船坞则纯粹就是“生不逢时”,因为仅仅过了4年之后就遇上了中日甲午战争,在1894年随着旅顺的沦陷而长期饱受日本凌辱(中间还有一段时间被沙俄“租借”),即便到了1945年日本投降,又被苏联强行接管了10年,一直到1955年才重回民族工业的怀抱。如今的旅顺船坞已经变身为人民解放军海军4810厂,这个苦命的孩子终于能够翻身“红”起来了。
不知道您发现没有,本文开头提到的代表区域中,唯独胶州半岛(青岛)没有被“四局二坞”的格局所覆盖,那么青岛的民族船舶工业最早源自何时呢?我简单地考证了下,应该是1931年由南京国民政府创立的青岛海军工厂,并于1934年完工投建了胶州半岛的首座海军船坞。总体来说,青岛民族船舶工业的历史还是相对偏“年轻”了点。
一百六十余年从积贫积弱、风雨飘摇走向世界一流、局部领先,中国船舶工业的地理区位格局却始终未有改变,充分说明当今世界仍然处在一个海权时代。“只要大海不干涸,人类就需要船舶”,这是所有船人最大的信念支柱,可能也是这份职业最后的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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